人生道途,有些时候不过取决于,遇见谁。


入夜之后的大街小巷只剩下餐馆,小店与酒吧是亮着招牌灯的。

逛饿了之后我钻进了一家闹哄哄的披萨店,找到仅剩的一张桌子坐下来指着看不懂的意大利文餐牌随意点了份披萨和冷饮。下一刻我就碰到了罗拉。

我留意到一个红发的女生一直站在门口等位置,直到我的披萨上来了她都还没等到空位置。我朝她招了招手,微笑了一下。她无动于衷,在国外搭台这样的情况是很少的,我第二次向她招手的时候她才确定我是在叫她。

“叫我么?”她走近的时候对我说。

“我看你等位很久了,坐吧,就我一个人而已。”我笑笑。

“谢谢谢谢。”她道谢,坐下来的时候将她额前乱乱的发梢捋到脑后。后来她开始点菜,拿着手里的旅游指南与菜谱相互对照,用硬生生的意大利语跟服务员点菜。她告诉我她也是来旅行的,来自我一个听不懂的地方,见我愣了好几秒之后她匆忙解释道是瑞典的一个小镇。

 

“刚到佛罗伦萨?”我问她。

“对,你不知道我有多倒霉。”罗拉开始跟我诉苦,“我的飞机晚点了,去到米兰的时候预定的列车早就走掉了,我只能改坐大半天的巴士来佛罗伦萨,看天都黑了。更气人的是我订的旅店硬说我在网上把预定取消掉了。天啊。”

“那你现在找到落脚的地方没?”我问道。

“嗯。找到了,在一家青年旅舍。”她喝了一大口咖啡,“天啊太幸运我遇见你了,不然我这一天就糟透了。”

饭后她坚持帮我付款,我毅然拒绝。“那我请你喝东西吧。”她说,随后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周末的晚上早已熙熙攘攘了。店里放着慢摇的音乐,罗拉端着两杯满满的啤酒走过来,我们开心地碰杯,天南地北有的没的乱聊一通,不时像认识了八百年似的投契地大笑。九点过后乐队就来了,店里的气氛瞬间热络攀升,大家都哼哼唱唱,顺着鼓点拍手跺脚,罗拉兴奋地站起身跳起舞来,最后凑到我耳边说,我爱死了这座城市了。我点头报以同感,是的,我爱这座醉人的城市。

我跟罗拉相约了第二天一起游老城,在我们相遇的那家披萨店碰面。第二天呼啦啦地下起了雨,我按照约定去到了披萨店,并没发现红发女生。我在屋檐下等,约莫二十分钟后,罗拉用帽衫盖着头从雨中走过来。 

“不好意思迟到了。”她说,同时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宿醉。”

我笑了起来。

我们谈笑风生在老城湿漉漉的迷宫般的大街小巷乱窜,在小吃店跟冰淇淋店前一遍遍驻足,在一座座瑰丽的古堡或雄伟建筑前相互留影。我们钻进高耸的教堂里面避雨,虔诚的信徒闭着眼睛跪在雕像前祈祷,随后在身上画下一个十字架,低头亲吻一下手心。

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阿诺河畔,凭着石栏眺去,远处的的森林被雨丝渲成浓稠的绿,阿诺河也映出明朗的清爽。我们沿着石板行道走上了老桥,罗拉告诉我放晴了,也黄昏了。桥上盖着歪歪扭扭的房子,土黄,纯白,亦或是浅灰。桥中央老艺人谈着吉他唱着慢悠悠的歌,是情歌,我想。罗拉和我就这样坐在桥栏上,静静地看着落日嵌进遥远处河的尽头。罗拉眼眶红了,眼泪流了下来,想必此刻在思念远方的某人,又或许被日落的余晖抽拉出一段悱恻的回忆,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做声。

 

“要走了。”她小声说。

“嗯?”我没反应过来。

“我要走了,订好的去下一个城市的列车马上发车了。”她跟我说。

罗拉站起来抱我,大声地用刚学会的意大利语跟我道别。很奇怪,在陌生的地儿碰到陌生的人,仿佛更容易地卸下心防,因其对我的过往一无所知,亦非参与我的未来,不过就是走过那么一小段路,侃些小事,借个肩膀靠上一小会儿。或许,也不会被记得,但确凿在这些微妙的小时刻,我们都剥开了彼此的儒弱。我站在桥上目送她离去,罗拉沿途好几次回头朝我挥手,正如我跟她初见时那样,很用力地挥着手。我总是刻意地将孤单的每一秒都用友人或者陌生人来填满,因为只要一个人在晃动的车厢里,在人潮汹涌的巷子里,在嘈杂的青年旅馆的床上,在无名的小咖啡店里我都会冷不防地想起你。久久不被想起的过往相处的片段悄然剪接成一部伤感的片子,突兀映刻在路途的车窗上。免不了一而再地鼻酸。翻来覆去对失去的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只因不舍。本来壮志凌云地以为孤独没什么的我,儒弱地被回忆轻易就击垮。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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